北京现代"缺德”故事（二）
（二）这可巧了不是
陈医生在宿舍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，翻遍了柳姑娘的微博、微信、朋友圈，考虑了三四五六七八条的邀约话术和语气措辞，却终究没有将心中的想法付诸实践。
其实这也不怪陈医生“胆小”，他觉得，这样贸然打电话、发微信，邀请人家出去玩，总是有点唐突的。
虽说认识柳姑娘已经大半年了，可自从上次在“月光”酒吧吃过一次烤串，二人几乎就没什么交集了。说好一起去看“苹果乐队”的七夕演唱会，哪知道自己老弟一点都不争气，乐队成员临近表演忽然出了意外，演唱会被取消，一场约会也跟着打了水漂。再后来，陈医生平日忙的脚不着地，白天奔波在门诊和病房，晚上窝在宿舍憋论文，柳姑娘也跑到横店继续追寻着她的演艺梦。两个人的日子就这样一如往常，按部就班的过着。直到大年三十儿，陈医生收到了来自柳姑娘的一条微信，还是专属陈医生的动态视频版。姑娘笑盈盈的说着拜年话，明亮的眼睛闪烁着真诚的光，又俏皮又可爱。
陈医生向来讨厌套路化、模式化的拜年微信，每回看到家里老头子带着老花镜，十分认真地一个个回复这种无聊的微信，总是忍不住嘴角抽动，丢了个鄙夷的斜眼。
“臭小子，这是基本礼仪！”老头子放下手机吼了一嗓子。
陈医生冷哼，十分不屑道：“这是哪门子虚伪礼仪？世俗！”瞬间把老头子噎的只能干瞪眼。
可这一次，看到柳姑娘微信的一刻，陈医生的心竟然微微的颤了颤。他拿着手机，脸上洋溢着笑，十分郑重的回复了一句：“同乐同乐！”
或许是“日有所思夜有所梦”，陈医生的这一觉睡的累极了。一晚上都在梦里给柳姑娘发微信。清早，当陈医生按下闹铃，起床洗脸，看着镜子里黑眼圈更加浓重的自己，不由地挠了挠蓬乱的头发，幽怨地叹了口气。
一碗豆浆、一张糖油饼是陈医生每日早餐的不二之选。因为昨天睡的不好，吃过早饭，他又跑到医院门口的便利店买了一罐黑咖啡。这时，手机铃声响了，陈医生一看，竟然是赵经理。
“大早上什么事儿？”
“酒店我定好了，咱们去密云待两天，泡个温泉，逛逛古镇，顺便还能爬爬司马台长城，对着广阔天地，高声朗诵我老师的那篇《青春》。”
“好啊。”陈医生无精打采的应和着。
“对了，你给人家柳眉打电话了吗?”小赵又问。
“还没。”陈医生更加有气无力了。
“怎么这么费劲呢？”电话那头的小赵语气瞬间抬高了八个度，“我跟你说，老邓说了要带他家妹妹一块儿去。”
听了小赵的话，陈医生的心里瞬间多了几分危机感。作为北京“坐地户”的老邓，从小到大就是那种家长口中的“别人家的孩子”。比起一脸乖相的赵经理和冷淡的陈医生，老邓风趣幽默，浑身上下、举手投足就透着俩字儿“稳重”，让老师们放心，让女学生动心。高中毕业，毫无悬念的考上了江湖著名学府，人称“中关村文理学院”的“中文系”，一路念到硕士毕业，跑到“大木仓胡同”，安心抱着铁饭碗，当个公务员。却终究不满足于一眼看得到头的未来，直接辞职，下海创业。老邓这一路走过来，可以说顺风顺水，意气风发。可这么多年过去，还是“单身狗”一枚。所有人都以为老邓事业心重，估计是要混出个名堂，成为顶级钻石王老五再考虑婚姻大事。可陈医生他们却很清楚，老邓喜欢“养成系”，打小就喜欢在一个院里长大的李家小妹。眼看着李家小妹就要大学毕业了，这家伙终于准备出手了。
“喂！你听见我说话了吗？”那边小赵一个劲儿的追问，陈医生回过神，淡淡的说了一句“我知道了，先挂了。”紧接着，单手将灌装咖啡的拉环打开，咕咚咕咚一口喝了个精光。
工作的陈医生一扫早上的颓废和疲惫，整个人都变得容光焕发起来。比起写论文，搞研究，小陈觉得自己更喜欢出门诊。在这里，有书本和实验室看不到的众生百态。和病人在一块儿的陈医生，完全看不出平日里少言寡语、不苟言笑的样子。他会跟着病人笑，会用最通俗易懂、最家常的话，抚慰病人心中的顾虑和担忧。
一上午匆匆而过，陈医生看了眼叫号牌，还剩最后一个号，总算可以松口气了。可当目光扫过电脑，显示器上的名字却让陈医生的心咯噔了一下。
“不会真这么有缘吧。”陈医生暗自嘀咕着，手指急忙按动叫号器。
只觉得心狂跳个不停，过了好一会儿，诊室的门被轻轻地推开。随着一声清亮的“您好”，一头长发披肩的小姑娘探了进来。
虽然被花里胡哨的口罩遮着半张脸，凭着那双细长灵动的眼睛，陈医生一眼就认出了柳姑娘。
按捺住心中升腾的欢喜，陈医生故作平淡地招呼道：“请坐，哪儿不舒服？”
“咦，是你呀。”柳姑娘也认出了陈医生，眉眼弯出一个弧度。
“早啊。”面对着姑娘投射过来的目光，陈医生不停地转动手中的签字笔，有点语无伦次。
“你说什么？”
陈医生忽然意识到自己的“失态”，脸上微微红了起来，急忙轻咳了一声，重复了一遍自己最常说的一句话，“哪儿不舒服？”
“头疼。”柳姑娘眨眨眼睛。
“怎么个疼法？描述的详细些。”
“就是偏头疼。”柳姑娘坐直了身体，思索道，“我这个是老毛病，风吹了会疼，热了会疼，冷了也会疼。我百度了一下，是不是神经性头疼啊，太阳穴一跳跳的，连带着眼睛也疼。反正很久了，以前疼，我就吃点止痛药。不过我妈说，老疼也不是回事儿，还是得来医院看看，所以我就来了。”
陈医生的指尖飞速的在键盘上敲下柳姑娘记述的病症，还没再开口，只听柳姑娘又叽里呱啦的开说了：“你说，我不会脑子里长什么东西了吧。或者，这头疼的毛病是不是和颈椎有关系。”
陈医生浅笑，随即抬起头，迎上小姑娘的目光：“长东西应该不会。去年你住院期间，做过一次全身检查，没什么问题。如果你还是不放心，我可以安排你再做一次CT和脑彩超。看看是不是脑血流过快造成的头痛。另外，颈椎这个事儿，肯定是有些影响的，多看看风景，少玩手机，能好一大半。”
“那我做CT和脑彩超。”柳姑娘自小就是个惜命的主，能做的检查的当然不能错过。
“那我开单子，你去放射科和超声科约下号，我们医院向来人多，今天你肯定是排不上的。你也别着急，等做完了，我这里直接能看到结果，有什么问题，我电话或者微信联系你，省着你再挂号了。”
“好呀，太感谢了。”柳姑娘嘿嘿一笑。
“客气了。”陈医生将打印好的处置单递给柳姑娘，“其实偏头痛这病也没什么好的措施，你平时放松心情，别太绷着，有时候这病也是压力大导致的，不算什么大事儿。”
柳姑娘认真的听着，正午的阳光顺着玻璃窗洒了下来，对面一身白大褂的陈医生，在光影交错下，挺拔而温和，让人周身都笼罩着暖意。
柳姑娘跑完了放射科又去了超声科，等回到门诊大厅，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。这么一折腾，肚子发出了叽里咕噜的叫声。柳姑娘一边向前走，一边拿出手机，打开软件，准备找个好吃的饭馆报餐一顿，却恰好，撞到了陈医生。
“走路还看手机，我看你这颈椎是不想要了。”
“嘿嘿，下次注意。”柳姑娘有些不好意思，急忙将手机藏到身后。
“走吧。”陈医生双手插进口袋，招呼道。
“去哪儿？”柳姑娘诧异的问道。
“我请你吃饭。”
“不好吧，你给我看病，还请我吃饭，我多不好意思。”
“看病是我本职工作，至于吃饭……”陈医生顿了顿笑道，“去年演唱会的事儿，是我没安排好，就当将功折罪了。”
“那好吧。”
“想吃什么？”
“什么都行，我不挑。”
“我们医院附近有家胶州馆子不错。”
“好呀，我爱吃鲅鱼水饺。” 柳姑娘蹦蹦跳跳的跟在陈医生的身后。